布景大师何碧溪名振夏威夷
吴瑾
何碧溪先生（1907-1984）是我省老一辈舞台美术家。他从事舞台美术设计工作长达半个世纪以上，足迹遍及省、港、澳、东南亚和美国等地，为许多著名剧目如《三盗九龙杯》、《关汉卿》等，留下了出色的舞台美术。并致力引进改造舞台布景的工艺，较早采用了幻灯和荧光灯等新技术，为我省戏剧艺术的舞台美术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30~40年代，何先生随剧团流徙海外，在舞美设计之外还创作了大批油画、水彩、国画等美术作品。影响最大的是他为美国夏威夷华人酒楼“留馀斋”所作的巨幅壁画《世外桃源》。该画现在仍为夏威夷维基基旅游中心收藏，开放供游人观赏。
何碧溪原籍广东南海，自幼在乡间读私塾时就酷爱绘画。1927年刚满20岁就到广州从留日归来的吴畅亭先生学习舞台布景画。吴先生的“畅亭画室”是接画大幅舞台布景画的工场。当时的戏剧还未有立体布景，只是用大幅布画上景物作布景，每场换一幅画。因此布景画的内容包罗万有，还要画出有远近透视的完整场面。吴师傅对徒弟的要求很严格，每幅画都一丝不苟，稍有差迟都要重画。何碧溪靠他的勤奋和聪明，仅半年时间就能独立完成大幅布景，负责了画室的主要工作。三年后，吴畅亭要去南洋，结束了画室。何碧溪便与师兄莫克明等开设了“克风画林”承接布景业务。稍后又与其胞弟何明溪自立门户创办“艺林画社”。当时“艺林画社” 、“克风画林”、“罗隐子”等几间画室，几乎包揽了香港各大戏班的布景业务。那时的舞台布景画，无论技巧和价格都要比一般商业广告画高出一筹。
1933年以后，日寇侵华野心日益暴露，市民人心惶惶，各戏班很不景气，有的停演，有的迁到香港。“艺林画社”也迁香港。在港期间，先后为“锦添花”剧团的《三盗九龙杯》，“觉先声”剧团的《四大美人》等剧目，设计制造了大型的“机关布景”，颇为引人注目。
1938年何碧溪应邀到北婆罗洲为中山游乐场作美术设计。翌年又转到美国檀香山，任金城戏院的专职舞台美术设计。第二年离开戏院，与当地华人画家许汉超合办“唐人画室”，从事油画、水彩等创作。并且收了两个学生。他们常到夏威夷各岛去写生，创作了一批作品。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机轰炸珍珠港，他们便与当地民众一起参加战时建设工作，历时3年余，其间若有闲暇，仍坚持写生作画。
1946年夏天，檀香山著名的华人酒家“留馀斋”公开征求一幅41ｘ14英尺的壁画，要求画中内容与酒家的中国格调相一致。何碧溪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毅然应征作画。谁料到这竟引出了一场风波。当报纸刊登了有华人画家应征作画的消息后，引起了当地洋人画家的鼓噪，他们质问酒楼经理，问画家是什么出身，什么学历，美术修养和成绩怎样？并断言由中国人来画，肯定画不成，到时难以收拾。经理据理力争说，这幅画是公开征求的，你们又不应征，只有何画家敢于承担；他是中国画家，来自中国！至于什么学历水平我不管，画的成功与否，他自会负责！可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当何碧溪刚刚开始画云天部分的时候，当地的一个有名的洋人画家，闯进工场来找经理，拍桌子大吵大闹，说要马上停画。他横蛮地挑剔说，这画是画中国的地方，为什么天空画得象夏威夷的天空呢！经理反驳说，你到过中国吗？你怎么知道中国的天空不是这样？于是。经理赶走了无理取闹的人，在工场上挂上“谢绝参观”的牌子。经过这些波折之后，何碧溪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画画好，让他们看看中国人的才干，为中国人争一口气。
这幅画是以晋代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为题材创作的（画见封三）。原文述说一个渔夫无意中发现了桃树里面有一快与世隔绝的乐土，里面的人是秦代躲避战乱而来到这里的。他们过着幸福安定的生活，不知道外面已经时移世易。何碧溪据文中“……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之描述，形象地表现了那个超然世外的理想王国。用油画的形式来表现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的形象，在当时可说是具有开创意义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强大生命力和二战后各国民众对和平幸福生活的强烈渴望，都为这画的成功提供了契机。何先生经过3个多月的精心绘制，画幅才基本完成。为了慎重还不向外公开，只请美术界的朋友来观摩。收集意见之后，再经过几个星期的修改润色，才算最后完成，取名为《世外桃源》。
“留馀斋”主人对这幅画非常满意，决定办一个隆重的揭幕仪式。开幕当日嘉宾云集，包括州长、海陆军的代表及社会各界名流300多人参加了盛会。他们都被这富于中国特色的油画和里面的曲折故事所吸引。当地报纸、电台纷纷报导开幕的盛况，称该画是东西方绘画的结合物。何碧溪也因此名声大振。此后他还陆续创作了多幅中国古典文学题材的大幅油画。如有取材自《述异记》中写“晋王质入山采樵，观两童子对弈，局终柯已烂”的故事，表现了“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的神话境界。这些作品都起到了传扬中国传统文化的良好作用。
何碧溪于1947年回国，在广州举办过个人画展。次年为名演员何飞凡主演的《蔡中兴修筑洛阳桥》作舞台设计，首次在舞台上应用荧光灯技术。解放后，何碧溪于1956年加入广州粤剧团。1958年随广州粤剧界进京参观学习，受到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是年与舞台美术家潘福麟合作担任由马师曾、红线女主演的粤剧《关汉卿》的美术设计。该剧为建国十周年进京献礼演出，获得了中央领导同志及文艺界的一致好评。其后何碧溪一直在广东粤剧团从事舞台美术设计工作，为《凤仪亭》、《梁天来》、《芙蓉仙子》、《刘胡兰》、《红色的种子》等剧目设计创作了优秀的舞台美术，获得省市戏剧界的充分肯定。并在培养舞美接班人等多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
何碧溪先生半个世纪以来的勤恳工作和敬业精神受到人们的崇敬和尊重。1982年省市戏剧界隆重集会，热烈祝贺粤剧舞台美术界洪三和、何碧溪、南陀三位前辈艺术家从艺55周年，表彰他们的业绩和勉励后来者。
何碧溪先生于1984年病逝于广州。先生生前历任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广东分会会员、广东省舞台美术学会会员、广州园林学会会员，广州市东山区政协委员。事迹先后录入《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戏曲志》等。
注：吴瑾先生广州画院美术评论家，本文录自《羊城今古》1998年第二期。
图片说明：
1． 何碧溪在夏威夷
2． 当年某英文报纸报道《世外桃源》油画
3． “留余斋”旧址，《世外桃源》大油画即诞生于此，早期展藏于此。
4． 揭幕时的《世外桃源》
5． 《世外桃源》开幕时何碧溪与酒家同仁合影，前排右二为何碧溪